一个电话,何以让秦时月那样吃惊?且听书者道来。
上次秦时月去县政府报到前,特意去保安团拜访过老同事,唯独没见到庄厚德和马有福,说是两人相跟着出差去了。
却说那庄马二人出差来到太湖之畔,眼见白帆点点,清风徐徐,湖鸥翻飞,远处岛影起伏,水波接天,顿时心情大好。
他们的家乡秦梦,虽然山更清水更碧,但山高水窄,哪怕云龙江水势浩荡,但终归还是狭长的江流,场面哪有太湖那样广阔?
这湖的气势,历史上可是有名堂的,要不怎会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唐·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万顷湖光里,千家橘熟时”(宋·王禹偁《洞庭山》)的讲法?
再说这出差,也大有讲究。要紧的、务实的出差,那是风风火火,一路舟车劳顿,苦不堪言。而更多的,却是不打紧的,只是挑了一个地方,让地方出钱出人,供其他人潇洒去的。
这次全省的保安团长会议,就属于后者。半天的会议,却排了三天的议程,用意何在,不言自明,大部分时间让大家自由活动,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旅游与度假。
这庄团长带了马副官,在吃了会议餐之余,意犹未尽,会后尽拣好玩的玩,好吃的吃。
玩呢,有几处上好的庄园,是明清蚕茧、丝绸商人的庄园,一律是幽深的假山池沼、亭台楼阁,说不尽当年的舞榭歌台、金屋藏娇。
吃呢?“太湖三白”,白鱼、白虾、银鱼,还有螃蟹和猪蹄,每日里变着花样吃。白天吃了,晚上还要出去换着地方吃。
这一日,两人夜老酒吃了回来,兴致特好,回到客栈后,让伙计带去洗浴房洗澡。
这洗澡是在热气腾腾的大池内,当时两人还在一起。洗着洗着,两人就各取所需了。
庄厚德让人搓背,大白猪一样赤条条地躺在那又长又宽的木凳上,身上的垃圾,一层层、一把把地被干毛巾搓下来,看得马有福直作呕。
马有福看看一个人等着无聊,便进了一边的房间。殊不知,里面却是有按摩服务的,他人一进去,那穿着花肚兜的妖娆小娘们,早迎上来将他拽了进去。一时,熏香袅袅,燕语呢喃,好一处温柔乡也。马有福挺着那“九个月”,尽情地享受着太湖丽人的按摩。
本来,人家是守株待兔,他却是无意间撞入,一场误会,转身出了房间也就没事,不想这马有福本来就酒多,被热水一泡,酒气上头,又在全身发散,一颗春心早就荡漾,很想艳遇一下太湖女子,这会见到半裸的娇娘,心内蠢蠢欲动,于是很快迷失在碎花肚兜之上,调笑之间,早已三魂已走、七魄不在,满嘴哈喇子直流……
两厢情愿,一拍即合。男人如山,女人如水。山水相逢,一刚一柔。刚柔相济,方 乃和谐。两人玩得开心。
这高兴一下,似乎也不算罪过,偏偏这马有福平时白吃白玩惯了,快活过后,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女的拉住他,说:“哎,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啊,钱呢?”
是啊,人家这可不是做慈善,是有偿服务啊,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男的这才想到钱的事。那给钱不就完事了吗?
偏偏这男的不知是哪根筋搭牢了,竟然开始讨价还价。
女的想,自己开的价也不高啊,这死胖子,还砍价呢,算什么男人?一听口音又是外地的,于是咬定一个价,绝不松口。
你不松口,我偏要还;你想压价,我偏不买账。一来一去,两个人杠上了。
马有福见女人老是拉自己的膀子,一时恼了,发力推了一把。
女人跌翻在按摩床上,便捂着紧要部位,扯开嗓子开始喊人。
这不喊,你们悄悄做生意,大伙儿开只眼闭只眼,装疯卖傻,相安无事;这一喊,那可有戏了。这澡堂子里,搓背的,洗脚的,拖地的,打开水的,哪一个与这些女的不是“一家人”?有几个男的,还与女的有过一腿呢,时不时瞅个空档就会亲热一回,这会儿人家遇到麻烦,怎会不仗义援手?
于是,女人一叫,外面有男人吼了一嗓子,大家伙全都涌进房间,将这个精赤剥落的外地男人饱揍了一顿。
等到庄厚德被打闹声吵醒,从搓澡凳上起来,房间内已经尘埃落定,马有福大小便失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谁打的?凶手是谁?怎么打的?打了哪里?
庄厚德一问,大家都说不知道、不清楚、没看见。
后来又干脆说,好像谁都没打,是他自己滑倒的,跌的。
甚至还有人说,这胖子会不会本来就是有羊癫疯的?
女人一边急急忙忙地穿衣,一边指着地上的男人对庄厚德说:“他睡了我,钱都还没给,这会却挺着家伙睡着了,真是好没羞耻。”
很快,浴室里的人都作了鸟兽散,只剩下庄团长对着地上的马副官发呆。
一个团长,一个副官;一个直的,一个横的。不管直的还是横的,两个人都赤条条白花花的……这到哪里去讲理?还怎么讲?讲得清楚吗?
半晌,庄厚德才想起报警。好在白天开会时他认识了本地的保安团长,两个人还互留了电话。
庄厚德跑去房间,找到号码,又央求老板娘胎让他打了个电话,当地的警察才在保安团长的陪同下匆匆赶来。
经法医鉴定,马有福系肝、肾等多处内脏出血而亡。
然而,接受异性按摩,还接受性服务,完事后因嫖资起了纠纷,被人打死,这些能说吗?再说,他庄厚德又没在场,也说不清,对不?说了,即使死者还是生者,一世英名扫地。
于是,经双方协商,定性为酒后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