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沿永定河乘船向南,两日之间已行了二百余里。这日风急,永定河也冻住了,船不得行,只好在石壕村停泊。石壕村不大,只有七八十户人家,二人夜宿在一对老夫妇家中。那家男人姓杨,已在石壕村生活了三十多年。
“二位客人请坐,家中无甚好招待的。只有一锅稀粥果腹,还请二位见谅。”杨老翁说道。
“有道是:客随主便。我二人有一栖身之处已心满意足,叨扰老丈了,是该老丈见谅。”燕晴雪道。
“呵呵,小姐果然识大体,将来必能找个好夫婿。敢问小姐贵姓?”杨老翁问道。
燕晴雪答道:“老丈多礼,小女姓颜,名清雪。这是我的侍女狸儿。”
“原来如此,二位还请趁热喝粥。”杨老翁说罢舀出两碗粥递上。
二人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燕晴雪谢道:“多谢老丈,也请二位翁媪快用粥。”
杨老翁答道:“不劳小姐挂念。”又舀了一碗粥递给老妇人。老妇人接过,送去了偏房。
燕晴雪问道:“老丈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杨老翁叹气道:“唉!我夫妻育有三子,可这一年来都相继服了徭役。家中除我夫妻二人外只剩下一个儿媳妇和刚满月的小孙子。奈何家境贫寒,无衣遮体,儿媳妇也就不方便见客。二位莫怪。”
燕晴雪道:“按大晋律法不是一户人家只需一人服徭役么?”
“唉!吴国公孟阳的爹快死了,知府为了讨好他就抓壮丁给他爹建墓!”老人答道。
燕晴雪怒道:“岂有此理,他们眼中还有王法么?”
老人摇头无奈道:“当官的话就是王法。老百姓与天斗,与地斗,就是不敢与官斗。”
燕晴雪听了,心里惆怅道:我大晋治下真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么?
一阵无言,只有窸窸窣窣的喝粥声。屋外依旧长风呼啸,顷刻间下起雪来。风儿卷着雪花拍打着门窗,竟有一些透过窗缝钻进屋子里使烛火也摇曳起来。老人起身说道:“颜小姐喝完了粥,还请早些歇息。客房已为二位收拾好了。我人老了怕冷,要睡咯。”
主仆回应道:“老丈费心了,请快安歇。”
杨老翁起身走过院子看着纷飞的雪花自言自语道:“瑞雪兆丰年,明年会有好日子吧?”
二人喝完了粥,来到客房,房间虽小却很干净,明亮的蜡烛照得房里一览无遗。燕晴雪坐在床上,狸奴蹲在地上伺候她脱鞋。燕晴雪问她:“狸奴,你说我大晋治下,百姓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狸奴一愣,回道:“公主休要多想,历朝历代哪没有命苦之人?天下之大,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百姓更多。公主若是不忍,明天我们离开时多赠些银两便是了。”
燕晴雪点头道:“便依你了。你才十四岁就跟我出宫,苦了你了”
狸奴起身说道:“奴婢不怕苦,只要能跟着公主奴婢哪里都敢去。公主还是想想该去往何处?明日如何启程?这天寒地冻的,永定河是走不了船了。”
燕晴雪道:“我已想过,明日你去雇一辆马车来,我们往南去。”
二人说了一会话,便歇息了。待到五更时分,雪已停了,天依旧不见半点光。燕晴雪迷糊之中听见犬吠之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一阵砸门之声将二人惊醒。狸奴推开窗户,正见到杨老翁翻墙而走,老妇哭哭啼啼的忙去开门。二人心里疑惑之际,只见门开了,四个小吏拥着一位牵着狗的官差大摇大摆地朝正厅走来。
一小吏朝老妇人喝道:“杨老太婆,开门这么慢冻死爷几个了。”
“汪汪汪汪汪。”那狗也仗着人势吠叫起来。
老妇人道:“哎哟!老婆子人老了,手脚不麻利了,怠慢了几位官爷还请息怒。老婆子这就给各位上茶。”
“不用了。”那官差坐下抬手说道:“我等有紧要公务在身,容不得在你这你浪费时间。你听好了,因工程进展缓慢,为避免误了徭役,故知府大人决定石壕村再征二十人服役。这次有你家一个名额,话不多说快叫你家老头子跟我们走吧!”
“官爷呀!我家三个儿子都服了徭役了。我家老头子人老体弱去了能干什么呢?”杨老太哭道。
一小吏道:“杨老太婆,你可别为难我们。这服徭役名单是知府定的。你不愿意你找知府大人去。”
又一小吏道:“多征人服徭役也就能早点结束徭期,你一家人也能早日团聚。”
“行了,赶紧去叫你家老头子吧!”官差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