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儿,想必你已找到鲁壁藏书的玄机,也知为父已撒手人寰。
为父本好学问,志于仕途,以匡社稷。
无奈家境贫弥,阻余于野,遂授童于城,以为生计。
倏忽间,城破国灭,一朝化乌有。
兵戎间,余无童可授,遂踏入商旅,贩稻米于诸国,数岁劳持,少有余积。
秦建初六年巳月乙卯,余行至南安乡野,见数野犬围一大树呲牙狂吠。
一女子抵树以搏,一手拥包裹于怀,一手持木棍横扫。
余与仆从驱退恶犬。
女子瘫坐于地,怀中婴孩嚎哭不已。
问此女姓甚何来,皆不言以对,遂载其于辎车,予之食。
行两日,女见余和善,渐除戒备,曰:
妾为凉国皇帝吕光之女,少公主吕诤。
建初四年,嫁于秦国皇帝姚苌为妃,以求两国之和睦。
次年诞子,苌大喜,封妾以贵妃,赐子名姚谷,寓仓廪丰足之意。
太子兴心多叵测,蛊惑苌伐凉,苌遂兵陈秦凉边境。
妾劝阻无果,乃携子而出,欲复返母国。
今闻凉州城破,父皇被虏,绝妾复返之路。
叹天地惶惶,皆无妾与子容身之所。
妾但求一死,念吾儿尚幼,不忍弃之,妾当如之奈何?
余亦未知奈何,乃邀其行于商道。
虽颠簸劳顿,其亦无怨,澹然无求。
日复一日,余与诤渐生情愫,修鸾凤之好,行合卺之仪。
余不忍诤颠簸于途,遂安于南安,置宅开铺,米肆为计。
为消羁绊,娘子唤作吴诤,姚谷易名元同,为余嫡长子。
余与诤涤荡真情,琴瑟和调,虽持作匪懈,亦倾心如初。
此玉牌为汝生父姚苌所赐,为汝身世之凭,亦是诤唯一随身之物,弥足珍贵,汝当善持之。
吾儿元同,汝之身世他人不知。
虽无血亲,为父自当为己出,父子之情盖天地亦无可撼动。
今,为父已去,汝当坦然自谋,处事以德,为人以善,怀有悲心,无有恨意,不求名达富贵,但求无愧本心。”
看完父亲的手书,元同心肺欲裂,瘫坐在地上,双眼发直。
他脑中不停地抗争着,他要否认这个事实,不想与那姚族有任何瓜葛。
人生便是如此,事实既是事实,无论内心如何否定,如何去屏蔽,它已然发生了。
事实摆在面前,总要做个抉择。
不接受它,将时刻面临痛苦纠结,那是内心强行屏蔽带来的后果。
接受它,或许会催生另一种痛苦,那是违背自己心意的痛。
两种痛,哪一种更容易让人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