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6章 何医生的名字(1 / 2)朱槿花开首页

艾滋病科的病房里,静悄悄的。

马左右和小琴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他们对着手机在看刚建起来的群。

“叫什么群名好呢?”小琴问。

“相亲相爱一家人。”马左右说。

“不好不好,这像一个家庭群!”小琴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叫天下爱滋是一家?”马左右又问。

“不行,艾字写成爱,会误导人!”小琴拉长了脸。

“那叫什么呢?我想不出来了。”马左右挠着头说。

小琴说,先暂定一个群名吧,想出一个更好的名字可以改。

马左右说,好,还是小琴聪明。小琴四下看看,说,田田不在吧?马左右问,你干嘛要找她?她肯定和小郑在一起。

小琴说,田田在,又要说你拍马屁了。马左右说,怕什么,千金难买我愿意啊。

“好了,说正经的,我们要好好想一想,群里要分享些什么?发布防治艾滋病的信息好不好?”小琴一边思考一边说。

“嗯,不错。还要提醒病友们吃糖。”马左右说。

“吃糖,吃什么糖?”小琴不解地问。

“就是我请他们吃我们的糖,喜糖。”马左右恶作剧地说。

“马左右,你这样没正经的,我走了!”小琴急了。

“别生气,开玩笑的嘛,吃糖就是暗语,吃抗病毒药。哦,对了,我想到一个名字,叫乘客群。”马左右突然开了窍。

马左右也不是总是不正经,他取的群名有一定的道理,因为这个群是一群HIV感染者和艾滋病患者自发建立的微信群。“乘客群”三个字的含义很深。所有人的生命都像列车一样从起点站驶向终点站。

而艾滋病人是一群特殊的群体,他们的这辆生命列车上有着特别的轨道,这辆列车有人在起点站上车,有人在临时站上车,有人提前下车,有人一直到终点才下车。上车的乘客是为了抱团取暖,彼此帮助。

“我们就像列车上的列车员,给乘客们端茶送水,还要提醒他们治疗。”马左右说。

“马左右,可以啊,我看就用这个群名好了,简洁,好记,寓意还深刻!”

小琴用佩服的眼光看向马左右,马左右心里顿时觉得甜滋滋的。

马左右说,对了,我还要设置一个群公告。你说写什么好呢?

小琴想了想,说,非公莫入?哦,不对,不对,还是你说吧。

马左右笑了一下,说,那就写上:“非HIV感染者、艾滋病患者概莫能入。”

小琴拍着手说,好,马左右,你现在像那么回事了。

马左右故意装作不理解的样子,说,像怎么一回事啊?

小琴说,你就装吧,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马左右还想逼着小琴亲口说出来,就说,我真的不知道。

“田田来了!”小琴说。

“哎呀,最佳损友又来了?”马左右说,“好不容易世界和平啊。”

马左右转着头看了看,没看到田田。小琴说,其实你们俩个棋逢对手,是最佳辩友,红丝带中心有了你们两个才够精彩呢。

群里有人发上来一张图片,小琴和马左右点开一看,小琴吓得尖叫起来。

那是一张沾满了血迹的照片。

这是谁发上来的?这是哪儿啊,吓人啊。小琴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马左右一看,是一个叫刘小灵童的陌生名字。他一想,这是谁的网名?群刚建起来,这些病人的名字还没搞熟,要是一个人一个网名就更加搞不清楚了。

他在群里问,那个叫刘小灵童的,你把名字改成真名好不好?那人回复说,这就是我的真名啊。

马左右心里想,别蒙我了,谁家会取这样的名字啊。

“行了,你别唬人了,名字改过来就行,但是发这么血腥的图片绝对不允许。”

另一个人也进群说话了,他的名字叫甄卓别林。甄卓别林说,群主,我证明刘小灵童就是他的真名。

小琴看晕了,说,怎么又出来一个这么怪的名字,还想冒充表演大师吗?

马左右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开玩笑也不是不可以,喜欢用网名也可以理解,只是病友群里人会越来越多,为了工作的需要,请大家至少要保留一个真名,以便我们联系。比如,真名用了,可以在昵称里写你喜欢的网名。

“我看着都别扭,瘦猴这个名字最适合你。改回来吧。”

“那你也别装大师了,你就是一个疤眼。”

那两个人的对话让小琴和马左右看明白了,小琴笑了,她说,啊,原来是他们俩!

马左右也说,唉,还是绰号好记啊。

“行了,我知道你们俩,第四医院艾滋病科的哼哈二将吧?”马左右说。

“哪里,哪里,我们也没有那么有名,就是小范围的人知道我们。”瘦猴打出字来。

疤眼突然发语音说,哎呀不好了,都是血。

马左右说,疤眼,你就别瞎嚷嚷了,你唯恐天下不乱吗?

疤眼说,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现在就在病区的卫生间这里。不信,我再拍一张照片发上来。

又发上来一张。满地都是血,到处血迹斑斑。

马左右说,疤眼,不许发!我告诉你别发血腥照片,听到没有?小琴说,马上把这些照片删掉,免得给人造成不适之感。

马左右说,我去卫生间那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琴也想跟着去,马左右说我一会回来告诉你,要是疤眼在搞事情,我可饶不了他。

疤眼在卫生间附近又拍下了一张照片,他没敢靠近,是拉近镜头拍的,影像有点模糊,那些斑斑血迹因为晦暗的影像就显得更加恐怖。

他这次只把照片发给了瘦猴,瘦猴用语音回复他,你快离开那儿,你还嫌不够乱。疤眼看到护士长和几个护士赶过来了,他赶紧溜走。

“28床腹股沟喷血!”朱槿急切地喊道,“快,今天的值班医生是谁,快去打电话,来不及了!”

朱槿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看向卫生间。几个护士也走近看。

红红的血。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红的。卫生间墙壁、门上、天花板上都是血。实习护士觉得胃里有一股热辣的东西往上顶,她又忍不住要呕吐了。

“何医生,何医生的电话来了!”张雯喊道。

朱槿赶紧跑去接电话。何医生刚才在小手术室里,他问,患者在哪里?还没等朱槿回答,何医生又说,快压住出血点、快速静脉补液,我马上就来。

朱槿一边换上防护服,带上面罩,一边对张雯重复了何医生的话,张雯马上叫谢彩、方佳,快去准备补液。

朱槿向卫生间冲去,张雯大喊着,护士长,我马上就来!

卫生间里,一名中年男患者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四肢僵直,像个死人。

朱槿走过去,跪在地上,用手紧紧地压住患者大腿根部的股动脉。张雯也跑进来了,她也一起压住那个喷射血液的点。

股动脉流量每分钟是400毫升左右,人体的总血量是5升。一定要使劲压住出血点。如果不按住,就像自来水水管破裂一样,会喷溅出来。人的血当然不是自来水,人血一旦流完,生命就彻底没救了。

因为用力过猛,也因为在防护服下的密闭状态,不一会儿,朱槿和张雯就大汗淋漓了,血水也浸染了防护服。她们咬着牙坚持,心里默念着何医生快来。

何医生终于赶到出事现场了。

他立即把患者一侧臀部垫高,大腿根部扎上橡皮止血带,做手术切除瘤体,修复血管,然后缝合、包扎。

手术一鼓作气做完,何医生和朱槿、张雯全成了血人。

这时候,谢彩、方佳等人推着急救床来了,患者被抬上床,马上就输上药液,又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单独病房。

何医生、朱槿、张雯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去换衣服。

又是一张照片发到了“乘客群”里。

小琴、马左右以及其他群友都看到了。马左右刚想说话,发照片的疤眼主动说,我又拍了,对不起大家,我拍这张照片是给大家看看,医生和护士长他们太伟大了。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有人问,这是谁啊?他怎么了?

有人说,你们看最后一张照片上,何医生看着朱护士长的样子,应该是人被救过来了。

马左右把照片放大看,何医生和护士长脸上好像是如释重负的表情。马左右对小琴说,救回来了,你看你看。小琴捂住眼睛说,别给我看啊,血乎乎的太怕人了。

刚才艾滋病科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刚才那个险些丧命的患者是一个长期吸毒的人,他上厕所的时候用力过猛,造成了股动脉假性动脉瘤破裂,所以在厕所里昏死过去。

幸好何医生第一时间就从朱槿的简短描述中判断出,一定是假性股动脉瘤破裂。“瘾君子”通常为了追求快感,经常不消毒就往股动脉注射海洛因或冰毒,久而久之,就导致了股动脉感染,形成假性动脉瘤。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你真了不起,何医生!”实习护士说。

“瘤体一旦破裂,就血流如注,很难止住。”换下了“血衣”的何医生坐在办公室休息。

实习护士殷勤地替他倒水,脸上写满了崇拜。

何医生说,谢谢你,我这儿没事了,你去忙吧。实习护士似乎不肯走,她磨磨蹭蹭地在办公室里东看看,西看看。

“何医生,你来第四医院几年了?”

“嗯,到下个月,应该是第四年了。”

“哈哈,真巧,第四医院,第四年。”实习护士笑了起来,笑声像银铃般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