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没有恩情,只有弱肉强食。我们每天都会被灌输各种‘人生而为恶’‘杀人救世’的教义,听的久了,人就会麻木,沉沦……”
“是,鬼宗?”明垣疑惑着问道。
“不。我的功法与鬼宗同宗却不同源。那个地方更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一个神秘之窟,他们似要培养能祸世的种子,而这个种子最终是不允许有自我意识的。”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明垣听的一脸诧异,忍不住问道。
“他们或许低估了一个孩子的坚忍和阴险,几年的屠杀和灌输并未洗尽我的清醒。他们觉得我成为了他们的一员,开始带我入世杀人。”
“我生来嗅觉敏锐,虽然每次被带出岛杀人都会蒙着眼,但是我闻到过每一处的味道,耐心的计划了逃跑的每一步。”
“有一天,我杀了一个从西方来的外域人,从他身上得到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
“你……你用那毒……”明垣有点结巴。
夜楚云嗤笑了一声,久久不现的紫晕又洇上了瞳孔边缘。
“我观察筹谋了两个月,最终,把毒放进了岛上每日运来的淡水里。那天的岛上混乱不堪,我听见许多人的哀嚎,看见许多人七孔流血,我却感觉不到害怕。我砸碎了许多酒桶,点了一把火,坐上了事先藏好的木筏。”
“我记得曾有一个新到的孩子站在了我的面前,他那天居然没有喝一滴水。他恳求我带他一起离开……”
“那你……带他离开了吗?”明垣忍不住着急的捉住了夜楚云的袖口,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带他离开吗?”夜楚云反问道。
明垣低下头思索了下,然后点了点。
夜楚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可那笑容转瞬即逝。他冷冷的说道,
“没有。他本就在我的计划之外,那木筏上的食物仅仅只够我自己逃出那里。我不会拿我的性命去赌,他会不会为了生存而杀了我,而他的警惕焉知不是早已知道了我的计划。我也没有杀他,只是看着他站在那一片火海中,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夜楚云没有回头,眼里的紫光消退,他寂寥的垂下了头。
他说的很简单,可是其中的艰难和黑暗,每回忆一次都好似被凌迟一次。
他以前想把这段记忆都烂在肚子里,可是如今说出来,倒觉得有些轻松。
明垣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发一语。他知道其实夜楚云做的是对的,可是他还是难以接受。
“支撑你的,是仇恨?还是信念?”默默消化了良久,明垣问道。
夜楚云抬头望了望天,“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是想活下来,可我更向往自由,更不想任人摆布。我始终记得我选择魔道的初衷,是我要变成更强的我,我要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成为谁的刀。”
“所以,你做到了,你经营起了‘云沐官’,你报了仇,你掌握了莫邪宫?”明垣呆呆的问道。
“没有。”
夜楚云失落的低下了头,“我没有做到任何一个。我……始终没有走出那个牢笼,我没有勇气去提起刀杀了我的‘仇人’……后来,我遇见了一束纯白的光,我最爱的那个姑娘……我那时多想擦掉过往和污秽,做个清白的人,不姓夜的普通商人……”
明垣沉默了,他看着风卷过夜楚云的高束的头发,发丝凌乱,他的眼神迷离,俊美邪魅的脸上透着的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孤寂。
明垣躺在他的身后,由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悲悯和安心。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道,“阿兄,你会一直陪着我,杀进皇城,君临天下吗?”
夜楚云没有回答,因为好像过去这十几年的信念突然迷失了,他只是盲目的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他不想做一个痴情的人,可是偏偏他又左右不了自己的心。
良久,夜楚云才缓缓说道,“当皇帝会让你开心吗?若会,我就陪你去。”
……
明垣望着夜楚云离开营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阿兄,她就是你错过的那个姑娘,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