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军营内,明垣重新召集了众人商讨。
紫月离指着军台上画的一幅草图说道,“从这龙栖山上遥遥望去,这护国阵似圆似方,合阖而围,外层以点线相连,凹凸有致,仿若层层相叠的屏风,上面附有幻影界,看不清全貌,内中虚实,不好定论。”
“那是不是打乱兵士阵型,就可以破除?”明垣问道。
“那可是‘兵鬼’薄奚尘,岂有那般容易?”夜楚云毫不客气的觑了明垣一眼,明垣挠了挠头,没再说话。
“垣儿说的并非全无道理,眼下我们不知阵中具体情况,只能先尝试从外围打乱他们阵型,层层而探。两方兵力悬殊,为了鼓舞士气,翊儿,你去探阵。以探为主,破除前方迷阵为次,见好就收。”
紫月寒会意,点了点头。
“我也去!”一直杵在后面的羽青上前走了一步,说道。
紫月寒看着她刚想说话,一侧的夜楚云斩钉截铁抢先道,“不行!”
众人包括紫月寒羽青在内都是一愣,夜楚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结巴的说道,
“行军在外……自有先生安排,不能……恣意而为。”
羽青怒视了他一眼,刚想发作,紫月离忙的笑了一下,“翊儿只是去探知内里虚实,弟妹不用紧张。后面……自有用得上弟妹的地方。”
羽青见紫月离开口,只好收起了不开心,毕恭毕敬的低头,“是。”
夜楚云心虚的瞥了紫月寒一眼。紫月寒没看他,只是回头拍了拍羽青的肩膀,羽青略不情愿的噘了噘嘴。
待众人散去,明垣鬼机灵一样的凑到夜楚云跟前,小声问道,
“阿兄,我总觉得你跟紫夫人,不像是仅仅认识那么简单。”
夜楚云看着他,眯了眯修长的狐狸眼,明垣忙的住了嘴。
夜楚云没见到明垣之前,只是想在幕后提供物资,帮紫月离打理军中事宜即可。可紫月离还是向明垣极力引荐了他。
明垣自小没什么朋友,又多被国仇家恨的想法灌输太深,所以当他见到放荡不羁的夜楚云并知晓他“商宸”身份时,觉得既新鲜又崇敬,经常跟在他左右问这问那,一口一个“阿兄”的喊他。
明义军自起事,以明康为号,所以明垣人前人后都需以明王而居,哪怕紫月离对他多有教诲,亦是客气有礼。
唯独夜楚云,我行我素,对他从不客气。
他既喊了“阿兄”,夜楚云便真的把他当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偶尔放下心中所念,会带他偷溜出去跑跑马喝喝酒说说话。
有一次,夜楚云带着明垣躺在一处山顶喝酒,明垣贪杯,可是酒量又不太高明,没几杯就觉得醉了,不清不楚的说道,
“阿兄,其实我真的有个哥哥,听师父讲……是他用身体挡住了杀我的刀……这些年,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师父每日在逼我练功学课看兵法……”
夜楚云默然的看着明垣,年仅十九岁,却已经背负了仇恨十几年。
“你讨厌你师父?”
明垣摇了摇头,“不,他救了我的命,他的严苛只是他的使命,而我的不快乐,是因为我也要履行我的使命,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一个普通孩子长大是什么样子的……”
夜楚云低着头,摇了摇手中快空了的酒坛,“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抉择。我幼时,也做了一个选择……譬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当时我坠崖重伤,那人救了我,他说可以送我回家,或者带我远走,做个人人惧怕的人……”
“我软弱太久了,我不想继续回那个牢笼,所以选择了……后者。”
明垣愣愣的看着他,夜楚云也有些醉了,
“成神的路艰辛而漫长,成魔的路很短暂,可其中的苦楚也并非常人能忍受。我的武功并非正道,而是魔功……”
夜楚云停顿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自己最角落的秘密说给他听,好像没有了最在乎的寄托,曾经的丑陋都变得无所谓。
“那里有许多许多同我一样的孩子。我们的规则,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在那里,不能有感情,不能有信任,因为我永远不知道谁会在我的身后捅我一刀,而我又会向哪个人伸出罪恶的手。”
“所以,他们一个一个都成了我魔功墟鼎的养料……最终,我屠尽身边的伙伴,双手鲜血,站在了千万尸体的最顶端。”
明垣的眼睛睁大了些,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点,夜楚云看了他一眼,嗤笑,“怕了吗?”
明垣摇了摇头,夜楚云继续回忆道,“我的奖励是一把扇子,那扇子与我的精气相连,杀的人越多,威力越大,我的功力会越深。而我拿到那把扇子杀的第一个人,是救下我,把我带去那个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