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跪了。起来说话。”赫连怀远依旧靠在那里,朝我一颔首。“酒没买到不要紧,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我只能耸肩一笑,“微臣的事情纠结了十年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掉的。不过微臣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决定,多谢陛下关心。”
“有了决定就好。世间事多半不会顺应自己的心意,随缘吧。”赫连怀远展颜一笑。
“陛下。”我有点愕然的看着他,为何他会知道我心里的决定?随后我也舒展开自己的眉头,朝他微微的一笑,“微臣明白,陛下放心,经过这次,微臣不会让微臣的心思影响到正事。”
“那就好。”他朝我一点头,随后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雕满各种鸟兽虫鱼的花窗,看着外面延绵不绝的雨丝,“你可知这雨在江南已经下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微臣不知。”我缓缓的摇了摇头,其实我是知道的,自从入春以来,江南大雨未曾停歇过。只是我若说知道,未免会让赫连怀远起了疑心,于是只能假装不知。
“已经下了月余了。”赫连怀远的目光看着远方,“你也知丰年无酒,去年已经是灾祸连连,今春江南若是再出事,只怕这天下是要乱了。”
“国库。有粮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你说呢?”赫连怀远回眸看着我。
我想了想,“大概是没有。”应该是没有吧,我只知若是户部有钱的话,不至于坑我十万黄金。十万黄金啊。我差不多都快将家底翻出来了!只为塞一个人进去。这钱肯定是打水漂了。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将来也讨要无门啊。我总不能去找赫连怀远去要这个钱吧。
“你安插进户部的那个人有消息吗?”赫连怀远问道。
“回陛下,还不曾。”我摇了摇头,“他才进户部,若是要上下混熟也需要一定的时日。”我已经让他每日与其他同僚去花天酒地了。好在那花天酒地的地方是自家的怡红楼,不然我又要肉痛死了。
“你看看这个。”赫连怀远转身从书桌上取了一份已经批示了朱笔的奏折递给了我。
“太后要兴建避暑山庄?”我的嘴角一抽。国库无粮,户部没钱,拿什么去建避暑山庄?“这。是陛下批的吗?”
“哼。”赫连怀远的眸子一眯,“太傅上书,她自己批注,等到了朕手里。已经是准奏了。”他重重的一拍桌子,声音大的连我都替他觉得手痛。“最可恶的是他们居然还顶着朕的名义去建!”
这个。我一手捧着奏折,一手挠头,这算啥?太傅倒真是会做人,送礼给自己的老情人不仅不花自己一分钱。而且还将穷凶极奢,不顾民间疾苦的屎盆子扣在了赫连怀远的脑袋上。可怜的我为了塞一个人进户部,白白的倒贴了十万两黄金。估计这钱也全部贴在了赵太傅那里去了。
这招高啊。我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是以后立志成为一代佞臣,这招倒是可以学上一学。
不过话说回来,我那钱倒是有了主了,日后我必定要从赵太傅那里将钱财搜刮回来!
“你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是在想什么?”赫连怀远见我流露出几分猥琐的笑意,不由的好奇一问。
我马上垂下头去,赫连怀远怕是还不知道太傅与太后的关系吧,要不要告诉他?怎么告诉他?
“想不想去江南一趟?”就在我纠结该不该告诉赫连怀远关于太后和赵太傅的事情,而且要怎么告诉的时候,赫连怀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面前,笑盈盈的说道。
我猛的一抬头,“啊?”
“啊什么啊?”他笑着皱眉,抬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朕问你想不想去江南一趟!”他虽然在皱眉,不过言语之间并无不悦。
“陛下要臣去,臣自然是要去。只是。”我顿时回悟过来。
“只是你答应过太后不入朝堂是不是?”赫连怀远笑道。
“陛下英明。”若是被派往江南,必是以陛下钦差的身份,而之前为了消除太后的疑虑。我曾在她面前许下了不入朝堂的诺言。
“这个自然可以放心。”赫连怀远笑道,“朕派你的这个钦差是去替朕收集江南好玩的物件去了。就如同兰陵春酿一般。太后不会阻拦。”
见他笑的如同狐狸,我的嘴角微微的一抽,是谁说这个陛下生来愚笨,不堪大用的?那人真该拉出来重打三十大板才是。他一边派我去找什么兰陵春酿,一边已经在宫里打下的伏笔,让太后真的以为他是因为贪玩所以才贪图那个新鲜,而让我去江南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兰陵春酿无新酒的事实也进一步证明了那些所谓丰收的奏表全然是放屁。至于江南之行,赫连怀远必定有他的打算。
我的肩头一沉,赫连怀远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抬眸看着他的面容。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去,换来的是一种凝重和庄严,“重宇,这个宫里能帮我的人并不多,江南的盐道控制在赵太傅的手中,税收比起你爹爹在世的时候的一半。我知道这些钱已经全然落入赵氏一门的囊中。我要你去江南,替我除掉现在的盐道总督赵仲平。”
我一惊,除掉。什么意思?是杀掉的意思吗?赫连怀远刚才称呼我为重宇而非安若凤,而且将朕字换成了我,就是在以一种朋友的身份拜托我。
我爹爹在世的时候,江南盐道是与我安家亲近的人,爹爹缠绵病榻之时,赵太傅找到了前任总督贪污的证据,上表朝廷,前任总督被太后斩了全家,现在任上的这个赵仲平乃是赵太傅的一个远房侄子,素有青天美誉。
我去江南顶着为陛下寻宝的名而杀一个素有青天美誉的官员。这个难度那是相当之大啊。虽然赫连怀远与我都知道那有着青天美誉的家伙实际上并非什么青天,别的不说,单就他掌管盐道以来,税收一半落入赵家囊中就足以治他一个死罪。
“江南呈递上来的奏表上称,如今私盐贩运猖獗,私盐价格只有官盐价格的三成,百姓都选用私盐而非官盐,是以盐道的税收少了近乎一半”赫连怀远说道,“你这次去江南,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替朕打了那帮猖獗的私盐。”
我顿时暗中抹了一把汗,凭什么赫连怀远会觉得我有能力能打击到私盐的贩运。我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他看着我的目光炯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莫非他已经暗中查明那私盐的贩运是掌握在安家的手里的?
不能吧。安家的私盐贩运早在先帝即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先帝在位那么长的时间都没弄明白是谁在他眼皮下贩运私盐,赫连怀远凭什么才登基一年就知晓了呢?
应该是我多虑了。
私盐的价格确实比官盐的低,也只是略低,哪里有三成那么夸张的说法,若是赫连怀远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不太清楚江南的私盐。
“陛下,江南私盐贩运由来已久。”我本是想说,单凭我一个没权的钦差,哪里有本是动的了根深蒂固的私盐贩运的,只是我说了一半就被赫连怀远给打断了。
“是朕想多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朕是心急了,重宇此番去江南只要替朕收拾了赵仲平就好了。”
我的眼皮莫名的跳了一下,低头应了下来。
收拾了一个赵仲平,赵家并非无人,还会有第二个赵仲平,第三个赵仲平,不过这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了的,这就是赫连怀远该发愁的事情了。
我缓缓的站直自己的身体,若是江南真的成行,只怕以后太后与赵太傅会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几日在宫外,此番入了宫,赫连怀远自然要拉着我满皇宫的溜达一圈,以昭示一下我们之间的“恩爱”。
当我们携手冒着雨在御花园里漫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样子一定很傻。虽说是有太监和宫女跟在身后为我们打着伞,可是为了怕赫连怀远被淋湿了,我只有拼命的朝一边闪,将伞下更大的地方让给赫连怀远,自己的半边衣袖早就被雨水打湿,冷冰冰的黏在胳膊上,好不难受。
等走到靠近秀女居住的宫舍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好象朱雀门大街桥下那些卖艺人手里牵着的猴子一样,任人观看。
她们显然也在观雨景,只是她们站在回廊下,一个个欢声笑语,衣饰光鲜干爽,花枝招展,全然是在家中做小姐时候的模样,见我们过来,她们纷纷行礼,赫连怀远自然是心情大好的让她们平身。
平身之后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可就不怎么友善了。赫连怀远已经表明自己“不喜欢女子”的事实,这些秀女入了宫就如同聋子的耳朵一般全部成了摆设,对我的怨恨自然是不用说的。
“对了。朕突然想起来,朕还有点事情,重宇啊,你留在这里等朕一会好吗?”赫连怀远将我拉到回廊之下,忽然对我说道。
在这里?我偷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众多美女们,心里打了一个寒战,可是嘴上却还是笑着说了一声“是”。
赫连怀远,你就坏去吧!将我丢在这里,只怕是为了进一步的掐断某些美女们心里的念想。物尽其用这四个字你可是学了一个淋漓尽致!
赫连怀远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垂首贴近了我的脸颊,用一种极其亲密暧昧的姿势与我耳语,“替朕好好招呼一下那边的美人。有劳了。”
他令堂的,我忍不住在心底问候了一下当今的太后。那些美人中的某几个那眼神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吃到嘴里,你就忍心将人见人爱的我丢在这里?
事实往往都是骨感的,赫连怀远当真就将我一人丢在这里,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湫!更加狼狈的是,我的鼻涕喷了出来!
我英明神武,英俊潇洒,倜傥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