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赵宝珠背后一冷，瞬间明白了自家师傅的意思。这必然是那小丫鬟说了什么话得罪了师傅，赵宝珠在心中替那个小丫鬟哀悼了一下，接着将她抛到了脑后，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师傅，这一次你也亲眼看到了，她身上是不是真的有毒？”

说起正事，段慧娘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显得十分严肃。她点了点头，“当初你描述给我听的时候，我还并不确定。但是今日亲眼瞧见了，又替她摸了脉，如今已经可以确定了，她的确中了毒。”

听到这个结论，赵宝珠显得并不意外，可是她的面上依然有着犹豫。

“那么这件事……是否要告诉莫家人？”

段慧娘摇了摇头，“这件事暂时还不应声张，且不说我们并没有这个立场，就是有，如今也不该打草惊蛇。一来，能对这么小的丫头下手的人，必然心肠狠辣二来，她是莫家嫡女，想让她死的人不少，却也不多。我们可以暗中查探，揪出后头的人，可若是说了，只怕再难有这个机会。”

对于这些理由，赵宝珠也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心中始终有些歉疚。

“若她是中了毒，那末她那个亲兄长莫明修，想来也是中了同样的毒罢？这么说来，岂不是莫王氏最有嫌疑么？”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按照我对于那个莫王氏的了解，这似乎并不是她会做出的事情……”

想了想，段慧娘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过兴许她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如今这件事情很难被人发现，就算是被发现了，她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推脱。那个莫王氏的心思……可是深沉的很呐”

赵宝珠点了点头，显然是对于自己师傅的这番猜想十分的赞同。

她皱起眉头，“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就揪不出那下毒手的人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断在这里师傅，我们该想个法子好好的去莫府里探上一探。”

若是莫青君在此，必然要心中惊疑的。

这师徒二人怎么会知道自己中毒？又为何对此如此上心？可惜她并不在这儿，所以这一件事情只有赵宝珠师徒二人知道罢了。

她们站在园中商量了一阵，直到有人来了才回到偏院。

而在屋子里头，绿袅已经照着那方子到了小厨房，让人帮忙准备热汤了。

很显然在赵府，这些下人们早已经习惯了替赵宝珠准备这样的热汤了，所以药材早已齐备，手脚也干脆利落的很。不一会儿，滚烫的热水就已经送入了屋内。

因为并不习惯让赵府的下人来服侍，所以屋子里头只有绿袅她这一个丫鬟。

看到莫青君已经进了浴桶里头，绿袅拿着一方干净的汗巾犹豫的立在原地，手中的汗巾已经被她捏的不成样子了。莫青君转过身来的时候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绿袅，你这是怎么了？”

绿袅素来都是心直口快的，既然自家姑娘已经开口问了，她便不在犹豫了。

“姑娘，奴婢总觉得段慧娘那个人并不简单。而赵大姑娘拉着姑娘来习武，这其中未必全然是好心啊……”

听到她这样说，莫青君不由得有些惊奇，没想到绿袅能说出这番话来。她想了想，还是跟绿袅解释了起来，“其实我也知道，宝珠姐虽说为人豪爽，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帮我。可是习武这件事是我一直都想要做的，况且我并不担心她们会打什么坏主意。，所以不管她们有怎样的目的，能够帮到我，又不会威胁到性命的话，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是莫青君第一次同绿袅深谈，实际上在此之前，莫青君一直都是在竭力隐瞒着自己真正的心思。

只是从今日走来的那段路，莫青君想通了一些事儿，所以对于绿袅这个十分忠心的丫鬟，她已经开始打算交心了。

对于莫青君这样的表现，绿袅有惊奇，可更多的情绪似乎并不是惊奇。

绿袅虽然有些直性子，有的时候也不太能压得住自己的嘴，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是个蠢笨的人。嘴皮子快在某一方面可以说明她的反应也很快，而这则恰恰说明了她的聪明。

自家姑娘跟全然变了个性格似的，绿袅并没有反应出过分惊讶的情绪，而是十分自然的接下她的话。

在绿袅的心中明白，自家姑娘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表现，便是真正信任了她的表现。

所以她一反常态，没有激动，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而是十分的自然。

她笑着走近，替莫青君擦起了背，“既然姑娘早已经想好了，那奴婢也就不多嘴了。对了，今日那武师同奴婢说，可以让姑娘多带几个丫鬟过来让她调教，日后也是姑娘的一个助力。”

瞧见绿袅的这个模样，莫青君的心中是很满意的。

虽然这个丫鬟的脾气有些火爆，嘴上又不饶人，可是在重要的时候还是挺有分寸的。目前有些事情虽然做的不够好，可是毕竟她年纪也不大，还可以慢慢打熬。最重要的一点是，从目前来看，这个丫鬟是十分忠心的。

不过她对绿袅所说的话有些怀疑，按照她对那位段慧娘的了解，似乎对方并不是会做这样亏自身泽他人事情的人啊。只是绿袅既然这么说了，莫青君并不会表现出这样的怀疑。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既然师傅如此开口了，那今日回去你替我多留心下，找几个资质好的来。”

听到这话，绿袅的心中愈发充满了喜意，连带着面上都满是欢喜。幸而此时她站在莫青君的背后，没有被自家姑娘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那些习了武的丫鬟，今后都必然是姑娘的心腹。而姑娘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这就证明了在自家姑娘的心中，自己已经成为了她的心腹。这又如何能不让绿袅欢喜？

所以绿袅立刻应了下来，连带着将那些原本想同姑娘说的对那段慧娘的埋怨也都抛到了一边。不论对于此时的绿袅，抑或是以前以后的绿袅而言，段慧娘决然不比姑娘的信任并不重要。

在稍稍提了一下这件事情之后，莫青君又不经意的说道：“不过虽然那拜师的礼仪并没有全部完成，可是段师傅依然已经是我的师傅了，你日后对她还是要尊重一些的好。”

她这么说了，绿袅自然不会故意唱反调，便乖巧的应了下来。

而泡入这份药汤里的莫青君，此时才刚刚察觉出来，这份药汤的神奇之处。

莫青君闭上了眼，仔细感受了一下。这水是滚烫的近乎灼人的温度，一开始只觉得烫的皮肤生疼，后来渐渐的开始感觉到了一阵阵舒缓的温暖，由水波一点一点的传递而来。

身体初始时是酸软无力的，适应了这样的温度之后，反而觉得从骨子里感到一阵酥麻。

那样的感觉叫人十分着迷，从身体的内部散发出来由衷的舒适感觉，甚至忍不住让莫青君沉溺在水里。她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深深的把自己埋在了水中。

不过这样的享受显然不是常态，接着那感受便往截然相反的地方去了。

渐渐的那原本温柔的水的轻抚变成了一根根细针，无孔不入的扎进了她的皮肤，接着扎进了骨髓。这样的程度是循序渐进的，如温水渐渐加热的过程一般，当莫青君发觉的时候，她已经痛的无法承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绿袅，“绿袅，快把我扶起来。”

却偏偏绿袅这个时候变得固执的很，“小厨房里的人跟我说了，按照药性，这水要泡上足足半个时辰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莫青君翻了个白眼，十分艰难的开口，“到时候水都凉了”

“不会的，姑娘。”绿袅站到了她的面前，面上有着不忍和固执混杂在一起的神色，“小厨房里的人做这事儿已经十分纯熟了，她们此时正烧着热水，这水的温度是降不下去的。”

边说着，她边将手中端着热水的盆子往里倒去，一盆又一盆，那原本已经降下了一些温度的水又重新变得滚烫了起来。

地面全是满溢出来的水，就连绿袅的裙摆都打湿了一大半。幸而这处地方本就是赵宝珠专门辟出来用来沐浴的地方，她自个儿也常常泡这样的药汤，所以这样的事情倒也经常发生，赵府的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那些后续的水也都是熬出来的药汤。若这并不是赵府，只是寻常百姓的家中，就算是这些药材便宜也是难以支撑的。而这些放在平头百姓的家中足以让他们吃光一年积蓄的挥霍，放在赵府里头，是随意可以拿出来的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只是此刻的莫青君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思考这些，她已经快被这些无处不在的折磨弄得近乎崩溃了。

当初在段慧娘跟前的赌气压根就不算什么，如今看来，那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经历了。若不是莫青君亲自泡入了这药汤里头，她是绝对难以想象这样坠入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滋味。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究竟有多痛苦，可是在她看来，似乎如今的这份痛苦已经差不离了。

无数密密麻麻的细针从体外扎进心头，似是滚烫、似是酸麻，又似是难以言喻的痛楚。她的身体似乎在不由自主的排斥着这股外来的疼痛，而那无处不在的细流则在努力的挤进她的身体，这样两相争端的结果，便是导致莫青君疼痛的近乎昏迷。

可是她并没能昏过去，她出了浑身的汗，又浸入了水中，分不清是汗还是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