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这里的确是清雅。除了一张床,一个榻,一个喝茶抚琴的案几,什么也没有。女儿家的胭脂铜镜,锦衣绣裳都不见踪影,好像就为落落大方地等待着完颜亨的装饰。
“这个金子,没想到这么心细,全是女子姑娘的心思,他都摸了个透。我只怕有一天你们走了,我却回不去了。”
轻云一时不太适应居屋里这么艳丽的繁复,太有生气了。
“花丛中穿梭惯了,自然什么都知道,谁还稀罕。姐姐不喜欢,都给他扔了出去,臭浪子,天知道哄骗了多少姑娘?”明珠突然怒了,翻了一个大白眼。
轻云或多或少地听出了一点小醋意来。
完颜亨对明珠的那点心思,轻云一清二楚,心情诡秘莫测地难受了好一阵子,脑子里一度杀气腾腾,就想要宣泄!
后来总归是想明白了:放手是给她最大的幸福,无法执手一辈子,把她交到一个可以给她幸福人的手里,其实更难。
“扔了好,要能把人都扔了就更好。我也真是有点恨他了。”
轻云丢了手里看的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手起弦动,一个比飘飘仙子还貌美的杨玉环舞动在弦指间,云见云羞,花见花残。
“姐姐是吃醋了?”明珠乐盈盈地问。
有这般美妙的音乐相随,小日子过得还算是惬意的。
轻云扣了一下明珠的额头,“这辈子,只吃你的醋。”
明珠嘻嘻哈哈的乐着,得意地笑了,“姐,可惜了我不是男子,我要是男子,一定抢了你去,管你愿不愿意!我的就是我的,看着也乐意!”
轻云不由得又有点复杂起来,“有人抢了你,你愿意吗?”
明珠弹拨了一下自己的小鼻子尖尖,喃喃道:“谁敢抢我?”
她细想了一下,这可是个从来没有考虑的问题:不喜欢的敢抢她,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嫌命长?
“我哪有人要?大哥都不理我,现在他娘子怕都生了宝宝,一家人父慈子孝,夫唱妇随,哪有我的什么事。”她一下子蔫了,说。
“你杀了他的娘子,就可以拥有他了。”
“怎么可以?”明珠挠着自己的头,曾经为轻云,她许过承诺,“为了姐姐我可以,为了我自己,怎么可以?”
轻云叹惜这可爱的小妮子,说她糊涂她其实并不糊涂,说她聪明她其实并不聪明。
嗅着这满屋清雅的梅香,轻云淡淡地道:“那就不要想他了。金子费了很多的心思,我倒觉得他比岳云有趣得多。”
“他哪里比得了我大哥。我大哥光明磊落,一辈子的正气凛然!他算什么东西?贼头贼脑,油嘴滑舌,花花肠子一肚子,皮笑肉不笑的,一辈子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哪能与我大哥比?”
这观点,大概是剔了肉镶上了铁水,已经根深蒂固了,怎么撬都撬不动,所以她说得很溜。
完颜亨长得高大俊朗,就是他偻着身子装哑嫂时,那花花绿绿的妆容也掩不了他稳如泰山的笃定。“贼头贼脑”、“油嘴滑舌”,轻云不由得掩嘴“吃吃”地笑死了,还莫名的快意:这金子知道他始终就得到这个结果,是气死,还是一头撞死?
轻云指着明珠的醉逍遥,笑道:“珠儿,你是真的不懂他想什么,还是你装作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拿着别人的东西,还总这样凶巴巴地骂人,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我对那金子了解不深,但他也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每每对你低声下气,我都委屈了他这个汉子。”
明珠的小良心颤动了一小下。
不过半年时间,这金子与她竟好像一辈子的熟客。在他面前她没有半分拘束,可以什么都不想的对他大呼小叫,没有矜持她还不必去考虑所有事态的后果,对了错了,好像都有他在身后她对他居然没有半分怀疑,竟可以放心得如此大胆,就像荒野的野狼,敢于将自己最脆弱的腹部展现在陌生野狼面前,并与它嬉戏调情。
这些,是什么道理?
明珠记起她初醒来时见完颜亨的那一眼,他那一张憔悴的脸,自己那莫名抓狂的心动,怎么了,自己是怎么了,自己难不成真的已经养成了种习惯,养成了不自觉会依靠他的习惯,不知不觉,自己难道真的会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了他?
不可以,一个娇莺语燕中的无心浪子,怎么会是自己喜欢的人?只有大哥那样的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儿,才配自己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