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门口。
魏承礼和胥真并排站着,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知何时开始飘的雪,阮清渊出来的时候,细碎的雪花已经密密扬扬。
隔着一片雪帘子,他望向魏承礼和胥真。
密长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遮住了他深沉的眸光,他面部刚硬的轮廓在暗色里稍显柔和,迎着飞雪,阮清渊单手负后,对着这二人静静地行了个礼。
魏承礼和胥真的身体不由颤了颤,两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又瞬间红了眼眶,北风刮着,他们的头发被吹得乱舞,然也遮盖不住脸上的欣喜。
“麻烦你们把幽冥带去阮城,暂时别让他死。”
阮清渊走上来,浅声对这二人说道,一千死士的速度真不是哄人的,就这么短短一会儿时间,幽台不少屋宇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那这里便不能再待了。
魏承礼应下,他看着阮清渊太过平静的神色,心里又觉得不对劲。
“城主,你……”
“明丫头还在魏子来那里?”
“是。”
一个音节刚刚落下,阮清渊便立马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魏承礼和胥真张了张嘴,然抬眸只看见阮清渊孤单寂寥的背影,那人在黑夜里越来越远,如一支箭,瞧准了目的,一头扎了进去。
与此同时,魏子来这里也出了事。
送走魏和清以后,魏子来又吩咐娄中定将魏和冠和魏和嫣送回去,政事已经搁了一天了,他得看看折子了。
点了灯,又让人煮了些茶,魏子来神思还有些飘散。
刚刚,就在这里,他同魏和清做了一个交易,他放阮明在回阮城,魏和清做他一生的儿子。
可惜
“我爹还没有死。”魏和清这么回他。
魏子来当时差点就想将魏和清给扔出去了!
他放任了阮明在生下阮清渊的孩子,允许了阮明在自己抚养,最后就是让她养成这种样子的?
他好歹也给了他们母子二人别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地位,难道连一点便宜都不能占?
“你爹死了。”
魏子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他倏地握住魏和清偏瘦弱的肩膀,又重复道,“你爹,死了!”
阮清渊现在……同死了有什么区别?
魏和清更执拗,他不说话,只是咬着唇直视着魏子来,用倔强的面部表情无声反驳:我爹没死。
魏子来“腾”地站起来,连带着也将魏和清甩出去一点,他沉沉吼道:“那你就别指望你娘能回去阮城!”
养心殿一时陷入长久的沉默,魏子来撑着桌子平复着心头的火气,魏和清就站在不远处沉思。
“儿臣参见父王,父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久以后,魏和清倏地开口,只是情绪极为低落,他照着宫里的规矩,头一次对着魏子来行了一个三跪九叩之礼。
魏子来的后背僵了僵,听着近在身后的磕头跪拜的声音,他重重闭上眼睛。
儿臣……父王……
“明日,朕会送你们离开。”
魏子来挥了挥手,没有再看魏和清一眼。
明在,朕只是看在你时日无多的份上……
朱颢澜回来的时候,便看见魏子来单手撑着头,盯着桌上的烛火出神。
“皇上。”朱颢澜低声唤了唤,把魏子来的神拉了回来。
“和清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见魏子来声音有些哑,又没瞧见娄中定的身影,朱颢澜便让宫女添了些炭火,谁料,他这刚一转身的功夫,便听见一声闷响。
“皇上!”先叫出声的是魏子来身后的一名宫女,朱颢澜闻声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魏子来突然倒在了桌案上。
他心头一凛,急忙走到魏子来的身前。
“皇上!”朱颢澜沉声唤了唤,此时的魏子来脸色惨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仿佛是梦魇缠身,嘴里还发着支支吾吾的声音。
好好儿地,怎么突然这样?!
“宣太医!”朱颢澜对着那些惊慌无措的太监宫女骂道,刚骂完,魏子来就握住了朱颢澜的手。
魏子来用了不少的力气,朱颢澜的手立马便被握到发青,他又喊了两声,可是魏子来却完全听不见。
他仿佛是陷入了某种痛苦,一边狠命握着朱颢澜的手,一边又狠命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嘴里还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持续多久,太医赶到的时候,魏子来竟昏睡了过去。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面部挣扎而痛苦,他两只手都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像个帝王,倒像是个怕受伤的孩子。
朱颢澜和巴柯将魏子来挪到了床上,随即便命太医看诊,此时的魏子来已经陷入极深的昏睡里,这模样不免让人忧心。
“将此事先压下去,不得走漏风声。”朱颢澜拉过巴柯,有些忧虑地吩咐,魏子来这事儿有些蹊跷,就算是查都没有什么头绪。
“娄中定呢?”
“送大皇子和二公主回去了。”
朱颢澜捏了捏眉心,本来还想着问问娄中定魏子来方才有什么异常的……
然,这二人这里正计较着,慕明宫却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娘!娘娘!”
魏和清伏在阮明在的床头,脸上手上都是血,连着的床褥上也都是,床上躺着的阮明在,已经气若游丝。
“清儿……”明在虚虚实实地握着魏和清的手,将自己的脸对着外面,她的嘴边都是血,殷红一片,出声都极为困难。
“娘……娘,您别说话,音音已经去叫太医了,您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吓唬清儿……”
魏和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颤抖地握住阮明在的手,将明在手上的鲜血蹭到自己的脸上,他小心而又贪恋地去抚摸明在的脸,然后失声痛哭。
他到底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只有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