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听了,默然无语,只觉那原本轻灵的步履,也随着心情而沉重起来
转过山谷入口,景象忽变,但见蜿蜒清溪,环绕着方方正正一座土山,溪外荒草漫生,乱石嗟峨,那土山上,却十分平坦,除了这大片整齐的古松,更无一株杂树。网松林之中,隐隐现出许多牛皮缝制的帐篷,就像塞外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人所用的同一型式。
穆乘风不禁暗暗赞赏杜腐的安排,真亏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些牛皮帐篷的?有了这东西,山中随处皆可居住,如果地点隐蔽,又带够了米粮,便是住上一年不载,也不愁被人察觉了。
两人行到土山下,早望见大泼猿郭竟带着飞蛇蔡旭琨,黑牛丁尚隐等人,飞步迎了下来。
穆乘风抢行几步,屈膝跪倒,叫道:“郭伯父,二位叔叔,快请留步。”
郭竟独臂疾探,将他一把挽了起来,凝目看了又看,鼻翼轩动,热泪盈眶,好半晌,丑脸上才拼力挤出一抹笑容,硬声道:“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你想煞了伯父!”话未毕,豆大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穆乘风凛然道:“小侄无能,连累伯父万里奔波,备尝辛劳,三姑更为了小侄身负重伤,此恩此德,小侄粉身难报。”
郭竟含笑道:“这些话休要再提,能见到你平安脱险,咱们高兴都来不及了,些少辛苦,算得了什么。”口里虽如此说,但想到狄三姑断腿之惨,脸上在笑,心中却如刀绞般难受,那泪水就像破堤洪流,难以阻遏。
杜腐见此情状,连忙趋前低声道:“大哥请暂释伤感,明光不早,穆贤侄还得赶回流云堡去,许多要紧的事尚待商议呢!”
郭竟点点头,亲自挽着穆乘风,同返土山。
及至进进入松林,穆乘风才看清同样的牛皮帐篷,竟达十余座之多,此外更有草棚马厩,炊具炉灶,俨然如一小队屯扎的军营。网</a>
大伙儿人帐坐下,互叙别后,难免又是一番唏嘘,然后,穆乘风便将不久前由欧阳佩如口中听来的故事,大略转述一遍。
郭竟一边听一边摇头,听完,更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胡说!胡说!简直是胡说八道,令师跟我相交多年,彼此无话不谈,若说他曾经娶妻生子,我岂有不知之理?由此看来,那欧阳佩如果然是个疯子,说的全是疯狂话。”
穆乘风道:“小侄原亦不信,但听叙述前后经过,历历如绘并不像是疯话。”
郭竟轻吁一声,道:“如果确有其事,她为什么不肯说出那位黄莲花的真实姓名?”
穆乘风道:“可是,她却告诉小侄,说那自称是师父发妻的女子姓吴,身材娇小,而且惯用左手,这些话,听来又那么逼真。”
郭竟沉吟了一下,仍然摇头道:“个疯了的人,往往最会胡思乱想,无中生有产生许多莫明其妙幻觉,何况天下身材娇小,惯用左手的女子,不知有几千几万,却叫人到哪里去寻找?依我看,八成儿是她信口胡诌编造出来的。”
接着,回顾杜腐问道:“四弟之见,以为如何?”
杜腐微微一笑,答道:“小弟认为这件事并不重要,她姑妄言之,咱们不妨姑妄听之,留待以后慢慢去查证,其中值得玩味的,倒是欧阳佩如和一剑保主之间的关系。”
郭竟愕然一怔,道:“他们不是夫妻吗?”
杜腐道:“夫妻固然是夫妻,却有多处可疑:其一:欧阳佩如为什么要独自住在后花园?其二,她为什么急于在流云堡主回堡之前,催促穆贤侄带宋莲翘出走?其三,以她的武功,欲杀吴俊只是举手之劳,是什么原因使她顾忌不敢动手?”
穆乘风道:“小侄以为这是因为吴俊掌握了流云堡主和宋莲翘的性命安危,使她心生顾忌,不敢贸然动手,而流云堡主却未能体会妻子这番苦心,反听信吴俊的谗言,拿她当疯子看待。”
杜腐耸肩笑道:“这么说来,那流云堡主宋飞鸿竟是个浑球傻瓜了?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危险,更连妻子有没有病也看不出来?果真如此,他怎配称为武林一代宗师?又哪里够资格身为流云堡的堡主?”
穆乘风道:“或许他身边已被复仇会人包围,业已身不由己,只得故作聋哑。”
杜腐大笑道:“贤侄莫非忘了?那晚在关洛第一楼,宋飞鸿曾经单人只剑,手刃毒手殃神游西园和复仇会主大批鬼武士”,他像是个身不由己的人么?
穆乘风一怔,竟答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道:“除此之外,小侄委实猜不出还有什么缘故了。”
郭竟注目问道:“四弟莫非仍在怀疑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
杜腐道:“这无须怀疑,关于宋飞鸿是不是复仇会主?只须去问一个人,他一定知道得很清楚……”
郭竟和穆乘风同声道:“谁?”
杜腐一字一顿道:“欧阳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