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一片安静,孟青杨冷眼看她。
罗渡是一头雾水,这里好像还没有一个小兵说话的地方吧?
见孟将军都不作声,他也不多说什么。
议事堂内顿时气氛冷了下来,众人都沉默不言。
片刻,罗渡才皱着眉头苦着一把脸道:“下官还有一些琐事要去处理,先告退了。”
孟青杨情绪也缓了过来,嗯了声。
罗渡带着县衙的人都离开。
秦安经过栗蔚云身边的时候,给她朝孟青杨方向使了个眼色。
她稍稍点了下头。
待罗渡等人都离开后,她才迈步走到孟青杨跟前。
“死了多少人?”她低沉声音问。
孟青杨瞥了她一眼,重新坐回椅子上,迟疑了片刻才沮丧的道:“一百二十七人。”
“李家几人?”她声音略带哽咽。
刚刚在门外她听到冯锦说死了几个李家人,可自来到军械坊,除了五哥和一位堂叔她就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一个李家的人了。
孟青杨微惊,抬头看着她,想到她一直都崇拜李将军,想必是关心李家的,也就没有再避讳。
“十三人。”孟青杨的声音很低很轻,听的出来他不忍心吐出这个数字。
可听在栗蔚云的耳中却如炸雷,让她脑袋顿时轰隆作响。朝后退了一步,扶着旁边的椅子才稳住身子,缓缓的坐了下来。
十三人!
她脑海中立即的涌现出熔炉坍塌李家人命丧熔浆之下尸骨无存的惨烈画面,泪水再次的上涌。
“为什么都是李家的人?”
十九人,亡十三人,她死死的抠着椅子的扶手,像是要捏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头颅。
孟青杨没答,苏赫道:“听说是熔炉坍塌之际,李家的人多数本是能够逃生,是为了救其他人……”苏赫不忍再说些去。
她想到五哥腹部的伤,他本也可以活下来的。
她眼眶湿润,强忍着泪水。
许久后,她咽了咽喉咙,站起身声音略带沙哑:“我不能让李家的人白死,也不能让所有的人白死。无论他们是流犯,是工匠,还是当地的服役的农户,都不行!”
说完愤然的离开了议事堂。
孟青杨看着奔跑出去的栗蔚云,放在椅子上的手也紧握成拳。
栗蔚云离开议事堂后,牵了马匹,直接离开军械坊。
……
此时跟着罗渡等人骑马回城的钱主簿问:“大人,这事情就这么不管了?”
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满脸疲惫的罗渡瞥了眼钱主簿,叹了口气道:“冯大人都说了,这是军械坊的事情,这不就是告诉我们不让我们插手吗?况且听到事发本官带人及时赶来救援,这也算是尽力了。”
顿了顿,他又感慨一声:“我就一个微末小官,管管百姓,处理处理份内的事情就得了,我还不想乌纱帽被摘呢!”
县丞在旁边也是无奈的叹了声。
“这一百多条人命呢!虽说这里面七八成是流犯,终究也是条人命啊。有的尸骨无存,有的也就只剩残肢了。还有那些伤残的人……我现在想着,心里头都发怵。”
“可不是嘛!”
几人感慨惋惜了一路,进城时候已经午夜时分,罗渡让县丞和主簿先回去,自己带着一部分官兵回了县衙。
他回到县衙后堂,便让还跟在身边的秦安给准备笔墨纸砚。
“大人是要上奏?”
罗渡再书案后坐下,长叹了口气道:“事情虽然是发生在军械坊,但终究是在虞县境内,流犯本官管不着,但是其中涉及的工匠和当地服役的农户本官总还是管的着的吧?”
他想了须臾,抬头问立在一旁研墨的秦安:“你说这奏本本官要怎么写?”
秦安苦笑了下:“大人一如既往,照实写。”
罗渡揣度了下,点点头,提笔蘸墨书写起来。
秦安在一旁逐字看着。在罗渡最后落笔时,他取过旁边的官印递了过去,此时正听到外面鸡鸣。
一边按上官印一边道:“我在这虞县安安稳稳的做了十几年的知县了,虽说这地方特殊,但终究是没有出什么大事,没想到前个刚闹出铁矿山坍塌,昨个又熔炉坍塌,事情都赶上趟了。”
将信封号,盖上封印后,罗渡终于松了口气:“可别再有什么事情了。”
此时已经黎明时分,他看着陪了他一夜的秦安,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累坏了,今个就休息,不用过来当值。”
秦安道了谢便离开了县衙。
罗渡也没回家去,在衙门的后院睡下。
他觉得自己似乎刚睡着没有多会儿,就被外面嘈杂之声给吵醒。
紧接着便是拍门的声音。
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根本没搭理,继续的睡。
年纪大了,身体就是不行,不过一个晚上没睡,全身就好似散了架,脑袋里跟塞了块石头一样,又沉又疼。
“大人,出大事了!”钱主簿一边拍门一边对里面大喊。
罗渡一听出大事了,顿时睡意全无,惊得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
起的猛了些,眼前一黑,头晕的站不稳,忙坐回床榻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又出什么事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最近事情怎么那么多。
“百姓闹起来了。”
“闹什么?”他这次缓缓的站起身,去开了门。
钱主簿瞧他顶着黑眼圈,一身中衣,精神萎靡,情绪也稍稍平稳了些。
“百姓听说了军械坊熔炉坍塌死伤严重,都去讨说法了。”
罗渡一听是这个事情,睡意立即的又来了,打了个哈欠道:“去就去吧。”
钱主簿一听愣了。
知县大人虽然说是抱着无功无过当这个知县,一直都还算勤恳,对百姓也是上心的,怎么这个态度了?
“大人……”
“冯大人说了,这是军械坊的事情,咱们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去能干什么?昨夜折腾那么晚,本官还困着,你啊,也回去睡着吧。”
说着话又是接连几个哈欠,然后冲钱主簿摆了几下手,转身步履晃荡的朝床榻上去,躺下,扯过薄被盖上,朝床榻里面翻了个身。
“大人,你这是真的不管了?”钱主簿着急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