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事态变得不可收拾。申屠寒气鼓鼓盯着澡堂门口,不给我任何逃脱的机会。
好事的人群,正好给了我掩护。
忍着衣服上传来的恶臭,草鞋摩擦着脚面,简直寸步难行。这长衬黑裤有些大,穿在我身上非常滑稽,走起来飘荡荡直漏风,但已经不重要了。
忍着脚部传来的疼痛,紧紧按着脏兮兮、黏腻腻的毡帽,生怕一不小心引起申屠寒的注意。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守在门口,我们都不敢出去了?”收了我钱的黄包车脚夫呼唤着,“要是等男人,可以回家去等啊,哪有这般猴急的?”
人群中一声哄笑,附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乡野间的酸笑话,引得围观的人群更多。
申屠寒气的浑身发抖,一脚蹬在地面,渐起碎石,随手拿捏在手中,凌空投掷而来。
一声惨呼声中,所有人哄闹的声音小了下来。
“臭婆娘,你敢打人……”结果话音还未落,又是一声惨呼。
我忍着笑意,低着头挤入混乱的人群中,藏在裤腿里的牛皮伞磨的皮肤生痛。
这可是花费了数十块大洋买来的,并且搭上了自己崭新的中山装,想想那人诧异的表情都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偷偷回望了一眼守在澡堂门口的申屠寒,那些受伤的人气愤地围绕着她,已经看不到身影。
我暗暗松了口气,摆正了毡帽,伸手从裤裆里拿出牛皮伞,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我不敢停留,摸索着向前走去。
直到离的很远了,仍不敢放松,过了天桥,这才找了个没有人烟的墙角,缓缓撑开牛皮伞,召唤了声,许久才看到黄裕虚弱的身体出现。
她经过申屠寒玉笛一击后,身体虚弱近乎消散,显得萎靡不振,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她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加快进度,以免造成委托失败。
可是现有的一切凌乱无头绪,我一颗心悬了起来,也不忍心告诉她实情。
她看到我时,虚弱得抿嘴轻笑,身体起起伏伏颤抖着,刻意掩饰自己实情,但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呢?
“谢谢你。”黄裕艰难道谢。
我一怔,“为什么谢谢我?”
“要不是你救了我,或许我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就没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了。”
我揉着生痛的胸口,鼻子弥漫着腐臭的味道,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在没有完成你委托前,我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我望着她倩丽的脸庞,我是她即将消散在这世界上的唯一的见证者,感到万分的可惜和伤感。
她原本应该好好的生活,无论家世和身份,都足以令他一生幸福。但事实恰好相反,这又是谁迫害的呢?
“不管怎样,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你喜欢那个申屠小姐?”
“啊?”我吃惊地望着她。
“那么她喜欢你?”她似乎对申屠寒很感兴趣。
我疑问道,“你这从何说起?她凶残成性,暴虐无道,我能喜欢她?”
黄裕并没我解释,“有时候,双方适合不适合,旁观者最清楚。”
我打了个哆嗦,多年来对申屠寒的了解,不敢多想下去,忙打岔道,“必须找个地方先把这身该死的衣服换掉。”
“我觉得她可以随手让我魂飞魄散。”黄裕冷不丁说了一句,想到那可怕的绿光,整个人瞬间不舒服起来。
“她本来就是魂魄的克星,也是非常固执的人,不过比起三禅和尚来说,要好的多。”我想到那俊逸的和尚,那样风神俊秀的人物,何以有一颗残暴的心智。
同时祈祷着,这次委托千万不要遇到他。
黄裕察言观色,见我不愿说下去,也不在追问。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了一间衣服铺子,心中一喜,忙收起牛皮伞冲了上去。
“干什么的?泼皮腌臜货,给我滚开,好好的生意,平添晦气。”
一个身穿长袍短褂,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刚出门边看到了我,咒骂着。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烟味,随着厚嘴唇一张一合间,能看到暗黄发黑的牙齿。他应该是个老烟枪。
我懒得解释,浑身难耐,恶臭已经让我失去了耐性,随手摸出仅有的几块大洋,在手里颠簸道,“把你最好的衣服拿给我。”
中年人肥腻的大脸凝蹙在一起,逐渐舒缓,喘着粗气,笑呵呵地凑上来,还没有开口,被我一把推开。
说实话,我非常讨厌他。
直接进了衣服铺,目光所过,才发现非常的可笑。这衣服铺铺陈的都是长袍短褂。是我最讨厌的类型!然而两权相较,我还是随手拿来一件棕色黑云文马褂,漆黑长袍,匆忙打开了换衣服的房间门……
门打开了,英里头发湿漉漉的,双手的衣袖挽起,好似在忙碌。她趁着月色看得清楚,不由欣喜道,“表哥,是你?”当她发现在东硕身后的人影时,不由一怔,好奇问道,“这位是?”
“哦,我是他的朋友。”黄裕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来过这么独特的小院。
天色暗了下来,可是小院的一切尽收眼底:靠着东面的墙壁下,用石块简单的垒砌了一个花圃,里面都是一些路边常见的花草,可黄裕却觉得新鲜。
在院子的西边,有一口井,应该是精心修葺的,井边缘湿漉漉的,应该是英里所为。木桶放在井旁,木桶上漆皮脱落,显然用了很久。